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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ACT.100終焉の役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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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有窈窕倩影的女孩在書架前停駐。

“唉唉,所以說紗音,要什麽我來幫你買不就好了嘛,便利店這地方……”女助理誠惶誠恐地跟在她身後,小聲勸誡。

“你是想要買最新一期娛樂類期刊的話,之前售空了還沒上架哦。”不遠處的櫃臺後,店員對著她喊道,時至夜間10點,店裏的顧客僅有小貓兩三只,所以女孩高挑的身形格外引人矚目。“不過我這裏有剛到的補貨,要的話到我這裏來拿。”

千鶴紗音皺了皺眉,冷著面孔旋過腳跟,從櫃臺前經過,不打算多加逗留。

“欸?不要嗎?這可是勁爆新聞哦,該隱·希斯利首次場外亮相,還附帶爆料與神似京子選手的神秘女學生的關系呢!今天所有有關這個消息的娛樂期刊都是幾個小時就售罄,不及時掌握資訊可是會落伍的哇!”店員熱情賣力地宣傳產品,不外乎自己也對這一期的新聞抱以關註的緣故,本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精神,是女人之於八卦的天性。

“落伍?”一聲輕佻的冷哼。千鶴紗音沒有轉頭,只是稍微定了定步子,嘴角輕撇:“什麽時候,她就能代表焦點了?”

店員因為她奇特的反應隨之一楞,仔細打量了她的側面一番,驀地驚呼:“千……千鶴?!你是千鶴紗音——!!!”

緊跟其後的助理慌張地推搡著她往門外走去:“你認錯人了——”

到了車內,女助理深呼一口氣:“你是怎麽回事,這樣被人抓到把柄怎麽辦?”

被質問的千鶴紗音只是直視著車外的霓虹:“我小看她了——”

“如果說一個最上京子就能起死回生的話,那麽加上一個敦賀蓮,足以扭轉乾坤。”

事情發展的態勢讓京子始料未及。

仿佛昨天還在校門口的林蔭道上擁抱,今天就已經被人推上了改寫熒幕前,校內對她的議論只增不減,即使已經做好了“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讓自己在這個世界發光發亮”的她,也無法適應這倍增的關註度。

[抱歉,京子,我知道這不是你想要走的路。]

她回想起那時蓮臨走前留下的話語。

[但是,形勢所迫。]

[既然你說了一定要贏,那就請和我一起走到最後。]

[相信我。]

敦賀蓮布的局她不懂,也不需要懂。因為他一直不希望她牽扯太多,但如果有必要的時候,他也一定會盡職盡責交代清楚。

踩著敦賀蓮的名字成名是不可饒恕的事情,但是架著該隱·希斯利就可以了嗎……

“作為實力派選手的典型,京子確實是此次甄選賽的一匹黑馬,她的代表角色本鄉未緒……”熒幕上回播著昨日的娛樂新聞。

她微微笑了起來。

相信自己,就夠了。

是星辰,終究會煥發出光亮,哪怕是輝映的光芒,只要能讓人矚目,讓人記住,它依然是與眾不同的那一個。

所有耀眼的星星,都有它自己的名字。

紐約。

手中的日文報紙被揉成團,隨後在漠然的眼神下,一點點被撕成碎屑。

“主人。”

男子目色森冷地掃過地上那一片殘屑,幾張紙片上赫然還印著鬥大的“Heasley”的字樣。

管家哈羅德能清楚辨析出這是這麽多年來主人臉色最差的一次,他的心情,跟那個名為“敦賀蓮”的男人有關。

“這麽明目張膽地使用這個姓氏,敦賀蓮,你還真是容不得一點示弱。”

[他就是庫·希斯利的私生子,據說那個男人就是因為他才和你母親提出悔婚的。]

[連私生子都有的男人,什麽時候Gallo家要淪落到這個地步了。]

從記憶的碎片裏閃回,Er的神情看似平靜。

“在那女孩的校門口鬧這麽一出。”他伸出手,反覆地捏動自己的指節,“把她曝光在媒體之下,想讓我動不了她麽,還真是下定了決心啊。本來想慢慢陪你玩,既然如此——”

“就讓我們一錘定音吧,敦賀蓮。”

***

春日的東京街頭暮霭沈沈,遠方紅雲燒遍穹頂。

京子回過頭,露出如獲至寶般的神情撲向叫住她的人。

“奏江~~”

許久不曾碰面的琴南被京子以怨靈纏身的姿態緊緊束縛住,起初一心抵觸不知所措的她漸漸安靜下來,低頭輕撫過摯友的發:“京子,好久不見。”

兩個在事務所樓前擁抱的女孩不顧遠處投來的好奇目光,靜靜佇立著。

京子眸中,有一種叫不安的情緒在起伏不定。

她的畏縮,知她如琴南,自然感覺得到。

“今晚,就是決戰了啊。”琴南奏江擡頭看著鱗次櫛比的高樓簇擁的天際,“不知不覺,從一文不名新人走到現在,已經一年了。”

趴在琴南肩頭的京子,遏制不住腦海中一幕幕如畫布呈現的回憶——被不破以高高在上姿態拋棄的自己,正跪在LME大樓前的自己,被敦賀蓮冷嘲熱諷捉弄的自己,努力展開新生的自己……時光如白駒過隙,一年的時間,卻好像經歷了十年之久。

“因為成長得太快,所以怕了嗎?”

她聽到奏江這麽問。

怕了嗎?

如果說不怕,那是不可能的。可她並不是畏懼成長這個過程。

只是,今晚就是決定勝負的關鍵,面對所有的質疑和矚目,如果不能用自己的實力告訴別人真相,那麽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會化為泡影,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她會被藝能界貼上緋聞對象的影子。她想贏,想光明正大地贏,就算拿不到第一,也要擁有拿到第一的資格。

夕陽,已經被擋在了矗立的建築物後。

“好羨慕奏江你呢。”良久,她嘆出這麽一句。

——能有在這個舞臺立足的技能,和絕對話語權的美貌。

“你在說什麽傻話。”京子兀自的深思被奏江用義正詞嚴的口吻終止了:“該被羨慕的人是京子你才對,不是嗎?”

“——難道你所擁有的,你還看不到?”

……

京子放開了琴南奏江,怔怔地鎖在她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上。

“你早就比我有的更多了。如果我們之間要比的話,我……”琴南奏江撇過頭,面上掠過一絲不願承認的不甘:“只會是輸掉的那一個。”

怎麽會……

以她這樣的角色,怎麽能夠打敗如奏江小姐這般出色的藝人呢?

“作為對手,我可不會告訴你的,”琴南奏江抽出一只環胸的手,輕彈了一下京子的腦門:“——等你真正看清自己的時候,才能披荊斬棘,所向無敵。”

用了童話一樣的情境描繪,是迎合了京子的惡趣味啊。

“走吧,我陪你去賽場。”奏江率先鉆入了停下一旁的京子的接送車上,隨後朝還木訥在原地的京子招招手:“作為你的閨蜜,這關鍵的一程,沒我可不行。”

京子呆滯的面色終於因為她的鼓勵而緩緩地漾開了笑容,笑容仿佛漣漪,輕悄地擴散,猶如天邊尚未消失的滾滾紅雲,熱烈而美好。

去會場的路上,奏江輕聲地告訴她,她和四楓院剎夜確定關系了。

京子羞赧地轉頭望向窗外回到——我和蓮也是。

——蓮?

——啊,是敦賀先生。

什麽時候……要這樣反著糾正過來了呢?

當一切成為習慣的時候。

***

京子對著現場十五米之高的外景布景目瞪口呆。

她做好了最後一夜必然與眾不同的準備,但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光景。比賽的場地不再是JBS電視臺內,而是東京灣畔。她不想去考慮JBS是出於何種考量選擇這塊黃金寶地的,但是這樣的布景真的無法不讓人去猜測今晚的比賽究竟是怎樣的內容。

舞臺背後是華燈璀璨的東京灣,而現場打入天幕的各色燈光也毫不遜色,動感十足的熱場樂曲讓她的心都不由得跟著鼓點加速躍動起來。

“緊張了?”

她驀地回頭,入目的是一抹促狹的笑意。

熨燙得筆挺的白襯衫配上永不過時的黑西服,這是今晚所有男性選手的共同比賽著裝。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是最好看的那一個。

金色的發被夜色熏染,鍍上一層暗啞的幽光,粹著深海寶石的藍眸末梢微微上挑如桃花勾魂。

他一笑,就能輕易奪人心魄。

感覺心跳有半刻的停拍,京子吞了口唾沫。

“那個……該隱……先生……”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叫我的名字也無所謂,這個身份早就無需隱藏了。”他擺弄著手上的袖扣,灣邊臨時租來的建築裏人來人往,大家都在忙著籌備這最後一夜,遠處的現場圍堵的人山人海被厚厚的落地玻璃阻隔,雖然不時也有得到消息偷偷溜過來的觀眾影迷以及媒體,但很快會被安保人員逐出百米開外。

看著他眺望窗外,一手分心笨拙地撥弄著袖扣,京子忍不住道:“我來吧?”

在還未得到回應前,京子就悉心地為他系上了扣子。

敦賀蓮不禁半瞇起眼,略帶調侃地一哂:“不怕以後不止在學校過不下去,在藝能界都呆不下去了嗎?”

京子一怔,許久的靜默。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

近在咫尺。

她的敦賀蓮。

明明有世界上最珍貴的瑰寶,她卻一直不敢讓任何人知道。

原來,她是這麽膽小。

然後,本來只是蓮想要戲弄她的問話,卻被她認真地應對了。

“不怕。”

她淡定的回應出乎他的意料,即使知道京子一直不是按理出牌的女孩,可在這件事上,她一直也都小心翼翼地回避,從未如此膽大過。

“如果她們看不到我的實力,只能說明我的努力還不夠。”

低著頭,平靜地覆述著當初敦賀蓮給她的忠告,蓮看不到他的表情,卻也再聽不到身邊往來的嘈雜,只有她,只有這個用著堅定口吻站在自己這邊的……最上京子。

“‘敦賀先生’為了我,從一開始就舍棄了自己的矜持,一步步卸下你的偽裝,給我最真實的感情,最美好的夢想,最溫暖的懷抱……”

“讓我從一個挫敗的影子,重新成長為屬於自己的最上京子……”

她頓了頓,眼眶中似乎有某種情緒在醞釀,在反光。

“因為你,我才得以離開覆仇的路……”

“因為你,我才能夠看到更寬廣的世界……”

“事到如今,我已經什麽都不怕了。”

“——只要你在我身邊。”

“謝謝你,敦賀蓮。”

是你,給了我最初到最終的希望。

兩個對立的身影,在東京灣的暗色幕布下,定格成一副筆觸溫暖的油畫。

☆ACT.101終焉の役(中)

舞臺,吶喊,燈光,都不再存在。

在她的世界裏,唯有無盡的空白。

身邊的人來來去去,而她站在走道的中央,好像有誰招呼她說了什麽,可惜聽不清。腦海裏一張幹凈得沒有瑕疵的臉龐,偏過頭金燦燦的發絲從額角微垂,嘴角的笑意卻怎麽也爬不進眼底郁悒狂躁的深潭。

[你能體會到……是什麽感受嗎……]

她體會不到——絕對不可能體會到——明明只是一場戲,他卻已然把自己擺在了兇手位置上的猙獰,在這樣猙獰裏還隱約有一絲絲……自責?

[當兇手……永遠比當被害者……來的幸福啊……]

這句話……本來是池田蒼羽誘導他走上歧路的話——她也一直這麽覺得,可是為什麽經過他的口,卻聽出了不一樣的意味?然而如果比照著故事走向細細想來,作為水波潛意識代言人的池田蒼羽,也許真正要表達的,正是他所演繹出的那種與期望背道而馳,無以名狀的痛苦吧。

即使成為了兇手,也感受不到幸福的自己。

還是資歷太淺啊……她低頭自嘲。

視線裏的地板上,映照出一個影子。

“餵,最上京子。”

正要與她擦身而過的人影停住,側過身。

“為什麽會是你?”

她問得很模糊,也不期待京子能懂,單純只是一種不甘的情緒作祟。

那女孩向旁邊讓了讓,使得她一眼瞥見走道口晃眼的燈光,有那麽一瞬間,她感覺光暈中女孩的輪廓也不再真實,直到輪廓的主人清了清嗓,明朗中帶著委婉的聲線把她的神志喚回來。

“——你也發現了吧?”回答她的,還是一個問句。

……

“想用旁門左道來對付大魔王可是行不通的喔。”女孩伸出食指在唇邊點了點:“如果只論演技的話,他也會為今天的你鼓掌,可是你偏偏要靠踩著他上位,觸及他的底線就不要怪他奪去你的光芒。”

“他說過,演員考驗的,不僅僅是演技——有時候我也捉摸不透他,因為太高深莫測了,所以看起來不可戰勝。”

“不過,”女孩背過雙手轉而一笑:“以打敗他為目標就是了。”

“沒有什麽是不可戰勝的,就算對方是‘敦賀蓮’也一樣。”

丟下似是而非的話語,女孩的背影最後被走道透出的白光湮沒。

為什麽會是她?

……為什麽,還要問呢?

***

“歡迎各位回到《starxstar》的大舞臺!今晚的東京灣畔群星璀璨,無論是當紅巨星,抑或是冉冉升起的閃耀新星,都註定為這場盛筵添姿增彩,讓我們拭目以待,誰會是最終留在這個舞臺上勝利者——!!”

場上休整完畢,導播的鏡頭重新回到了舞臺,兩位主持人也盡職盡責地就表演展開了點評。

“好在有廣告時間,趁著舞臺覆原間歇我趕緊去回顧了下上一輪選手的表演,差點就錯過了上臺……”

“太誇張了吧真原!”

“真是半點誇張也沒有好嗎,不得不說該隱君之前的反應實在棒極了,一開始就將陰郁的主角用了全新的方式演繹,一反常態沒有采用目前主流陰郁派系的表演模式,而是把角色強烈的自我意識和與之矛盾的反射性回避態度做了很好的矛盾處理,讓水波青橙這個貫穿全劇的角色更具有靈魂和思考性,尤其在千鶴選手飾演的池田步步緊逼之下,他那一連串人格分裂式的搶白直接宣告了自己主角的地位——”

“說起來也很奇怪,那一段的表演明明是角色池田蒼羽的臺詞,可是由他的嘴裏說出來卻絲毫不見突兀……”

“正是如此!”主持人真原說上了興頭,很快接過話尾:“該隱君正是很好的抓住了劇情的關鍵線索,池田蒼羽和涼月瑤都是水波青橙的意識衍生體,因此男主角本身就存在極其激烈的矛盾人格,利用角色優勢即使充滿攻擊性地搶白也毫無違和感!”

“是的,反觀池田蒼羽的飾演者千鶴紗音,形勢不容樂觀,在該隱君展示了他的攻擊姿態之後,千鶴選手完全喪失了原先的主動權,只有一味生硬淪為該隱君的對戲工具,氣勢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這就是新人和老手的差距吧!”同臺的主持人池間龍也對此也忍不住有話要說。“不過也有種說法,優秀的老手能夠成功帶動搭檔的發揮……”

“不不不,這點你就錯了!”臺下嘉賓席上,再次作為評審的黑崎潮大大咧咧打斷了主持人的觀點,一腳豪邁地踏上了桌沿,風衣下擺一撩,手上被圈成一卷的評審表格就成了他的拍話筒的道具:“池間你就不能看看你現在在什麽地方?!”

“欸?”

“欸個頭啊,這裏可是比賽場!和你對戲的不是搭檔,是對手!雖然角色沒有沖突,但這裏並不是為了一出戲順利進行而展開的拍攝好嗎?!”

身邊一幹嘉賓評委都不約而同地附議點頭。

“這個舞臺上演員要的就是氣勢!哪怕演得是個最沒有氣勢的死宅也能把對手戲角色壓倒的氣勢——這樣還能理所當然,就說明這個角色被詮釋得很成功!”

“確實如此,這種感覺讓人滿懷期待呢。”

……

……

這一場,盡管千鶴在一開始有著不錯的表現,最終話題還是聚焦到了該隱希斯利身上。

“有信心嗎,小澤?”電話那頭,有個聲音用不冷不熱的方式問道。

小澤瞳精靈般的面龐上,透著前所未有地沈靜——

“我看過京子的資料,她擅長出演更犀利、個性強烈的角色,不過這場戲,她拿到的是……涼月瑤。”

隱忍退讓,唯唯諾諾,連說話聲音都輕聲細語的涼月瑤,顯然在角色優勢上不如池田蒼羽,出演這樣的角色,京子並沒有什麽經驗。而對於很多人來說,小澤瞳顯然更適合涼月瑤才對,這樣一來,能把更貼近自己真實個性的池田蒼羽表現出來的她,反而會讓人刮目相看,最終拿到更多的加分。

抱歉了,京子,我是個自私的人。

此刻最上京子的心中,暗潮洶湧。

多重人格。

是的,其實敏銳如她也早就註意到了這場戲的關鍵。盡管涼月瑤、池田蒼羽,和水波青橙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人飾演,但他們殊途同歸——本體依然是水波青橙這個三次元世界裏踟躕的悲哀小人物。

之前很多次比賽和甄選,他們拿到的都是極其簡練的臺本,對於角色設定也許只能從臺本的字裏行間來捕捉和補全,但《白晝之羽黑夜之翼》是實實在在已經熱播過的動畫,她不是禦宅族也知道紫式由衣老師的這部作品可是獲得了不少獎項,有段時間電視上鋪天蓋地都是有關這部作品的消息,就在上個星期還宣布真人化的決定,所以最上京子沒少受環境的渲染,即使在她忙如熱鍋上的螞蟻兜兜轉轉的間隙,也多少看了些。

如果能綜合角色的共性,又不失角色本身的氣質的話,反而容易帶給人眼前一亮的感覺。這是最初的打算,通過多重人格性質的綜合表現,讓人看到涼月瑤、池田蒼羽和水波青橙之間的角色呼應,貼和故事背景的同時短時間挑戰三個角色特質,給觀眾和評審留下更高印象分。

但她沒想到,作為前輩的敦賀蓮把她這一塊如意算盤先打了。

不僅打了,還完成得更好,她自認如何也做不到能在分飾他角的同時完美搶詞融合劇本,何況敦賀蓮的演技,一向是找不到詬病可言的——除了之前剛開始挑戰《》的那段時間。

所以此時此刻的最上京子,腦海中的想法瞬息萬變,她很大言不慚地說“努力打敗他就好”,卻絕不是只把這句話作為空談。

現在的她,固然還是可以按照最初的想法表演下去,但她並不想那樣,隱約有個聲音告訴她,有什麽被她忘了。

站在舞臺的階梯一側,等待臺上的評審結束,京子的目光與臺面幾乎平齊,正對著在東京灣與會場之間的夜空翻轉不已的鐳射燈。

它在機械地轉動。

機械地……

等等,不對……

從拿到這個角色開始,她一直都在想些什麽?

怎麽讓自己演技更突出?

怎麽讓人對這個角色更有印象?

怎麽……打敗自己的對手?

——她錯了!她一開始就錯了!

她……到底是為了什麽來到這裏……到底為了什麽去演戲?

把角色作為自己比賽競爭的工具來思考,這樣的角色和機械有什麽差別?這樣構思出來的演繹方式,還可笑得想要超越蓮麽?

每一個角色,都是在她的舞臺上鮮活存在的生命。她的喜怒哀樂,她的思緒性格,對於每一個角色本身而言,都是獨一無二的。

即使是一個意識體的衍生,也一定有所不同!

再想想,再想想,為什麽會有這三個角色,為什麽水波青橙要幻想出兩個不同的女孩……

涼月瑤……涼月瑤……心中默默念著……

告訴我,你是為什麽而存在的呢?

她默默閉上了眼,沈入了思維深處。

白晝之羽,黑夜之翼。

溫柔、善良、忍讓、避世自棄—涼月瑤。

熱情、開放、尖銳、咄咄逼人—池田蒼羽。

乍看之下,這就是白與黑兩種截然相反的個體。

已經在生死夾縫中逗留的水波青橙,在可能的死亡面前,為什麽會創造出這樣兩個女孩,如果是心中光明念想的集合,為什麽每個想象的人物都有不可掩蓋的缺點;如果是對這個世界的嫌惡,為什麽又是以兩個“女性”的美好形象出現,在他最需要的時候給他帶來溫暖呢。

在被欺辱的追逐中意外車禍瀕死,對這個世界應該是充滿怨恨的吧?大多數人在這個時候腦海中閃過的都是生前映照的回憶,更多的是“不想死”——只是水波青橙……還想活下去麽?

身周的黑暗如潮水般退去,她突然站在一個陌生的中庭,面前是一對男女,面目模糊,卻又莫名地熟悉。

【就算無法行走,你還可以看著這個世界。】女孩彎下身,對著輪椅上的男孩低語。

【可是我什麽都看不到。】

女孩顫巍巍伸出了手,試圖撫過男孩倔強地掩蓋雙眸的發絲,她滑開的袖口下手腕殷紅的疤痕一道道清晰可見。她瑟縮了下,嘴邊出口的話語似乎也被咽了回去,再開口的時候,音調黯然了幾分。

【看不到的話,就閉上眼睛吧。】

還沒有聽清他們最後的聲音,眼前的畫面又倏地被扯去,換上了新的幕布——

【涼月瑤麽,膽小怕事,把自己偽裝成“好好先生”,其實只是不敢面對殘酷的現實而已,什麽時候都只會後退,你要是聽信她的話,總有一天會無路可走!】

這個言辭狠戾的背影,必然是蒼羽沒錯了。

【不、不對……瑤其實……只是太溫柔了……】

【溫柔?弱者的虛偽而已,其實她比你還厭惡這個世界,好好看看她身上的傷痕,那叫做愚蠢的代價!】

愚蠢。

一個被傷害到體無完膚的女孩,一味隱忍從不知反抗,也不斷在影響著水波青橙,希望他選擇退讓,這真的只是性格作祟嗎?

這樣的事……

這樣的事……

[我們離最上恭子遠一點吧,這個自以為是的家夥,以為有了尚太郎就了不起了呢!]

這樣的事……

“有請最後一組選手,垂柳憐士,小澤瞳,最上京子——”

最後一戰,開始了。

男子修長的身段掠過人流,走進後臺的播放室。

這裏是選手觀看表演最好的位置,大大小小十多架攝影機可以從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方位捕捉選手的第一時間特寫,全身抑或近景,動作還是表情,都逃不過經驗豐富攝影師的眼睛。

他走進播放室的時候,引起了不小的動靜,幾乎所有的選手和正在看監控的工作人員,都有那麽一到兩秒的視覺焦點停頓在他的身上,隨後陸陸續續人群中傳來竊竊私語的嗡鳴聲。

他苦笑,這個身份很快會被自己公布曝光,所以也無所謂其他人的猜測。

目光從人群轉移到了墻上的大屏幕,京子已經上場了。

下臺的時候是從另一側,所以他並沒有和上臺前的她有交集,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不過容不得他多想,有個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敦賀……前輩。”就在他身邊響起的招呼聲,似乎也知道他不願在此時招惹麻煩,所以敦賀蓮也不得不回應,才發現居然是剛搭過戲的千鶴。

不禁訝然,什麽時候她也開始對他有禮貌起來。

“我認輸了。”她小聲說,雖然這句話不說也都是眾人公認的結果,但好歹表達了自己的誠意,而她也為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做了最誠懇的了結:“對不起。”

“你有天賦,努力的話,只是時間問題。”敦賀蓮也毫不掩飾自己的讚賞。

千鶴紗音低下頭,非常輕微的一聲低喃:“可惜,已經沒有時間了。”搖搖頭,她似乎不想讓人繼續這個話題,只是擡首看向屏幕:“你覺得,她能贏得這個角色嗎?”

蓮靜默不語,隨後一聲輕嗤的笑意:“她不會輸。”

“你也知道吧,小澤瞳是內定人選的事情。”她偷偷從ernest那裏打聽過風聲,但是這也無礙自己的競爭,畢竟她也有ernest的推薦,jbs的元老們只是想站在千葉家族的對立面,自己的背景也會得到他們的青睞。

“不,我不是指這場比賽。”

“嗯?”

“她所在乎的,和你不同。”

千鶴紗音不解的眼神,循著他的目光,最終落定在熒幕的那張女孩的臉部特寫上。

這場戲,是最終場,水波青橙發現了涼月瑤和池田蒼羽都是他幻想中的角色,他開始質疑身邊的一切,了解到兩個女孩是他最後的生命,從她們的身上看到了過去的自己,看到了自己所不曾見的美好,最終作出了選擇。

原著的動畫裏,水波青橙最後究竟活下來與否並沒有給出最終的交代,只是用了蒙太奇的手法,以水波青橙的獨白和一道柔和的白光做了結尾,結局留給觀眾臆想,但是由於女孩們向他伸出的手,和現實的不如意,大多數人都認定水波青橙應該是選擇了重生,也就是這一世自己的死亡,對此紫式老師不予置評,她說,這部作品原本就是開放式結局,對於水波青橙最終的去向,決定權在對每個人對劇情的不同解讀之中。

所以這也是難度最大的一場戲,演員的演繹,甚至可能左右觀眾對結局最終的理解。

垂柳憐士作為繼敦賀蓮之後最負盛名的實力派男演員,入戲的節奏可以說是眨眼之間,聚光燈由上而下打在他身上的同時,他已經轉變了姿態。

他木然望著身邊站立的兩個女孩,原本挺直的背脊,突然松懈下來,癱軟在輪椅上。

伸手,前所未有地頹然,似乎想要觸摸身邊的涼月瑤,卻沒有任何肌體上的實質觸碰,只是在京子手的表面,隔著空氣摩挲了一圈,那種想要觸摸卻又懼怕真相的掙紮,竟然透過一張僵硬的面孔,和一只機械動作的手,清晰傳達出來。

眼睛,會說話。

是的,他的眼睛,與他木訥的表情不同,他的目光似乎穿過了面前的涼月瑤,看向更渺遠的虛空。

“垂柳的演技還是一如既往地高超。”評審席上,渕藤導演讚不絕口。

“是啊,”黑崎潮交握的雙手支著下巴“如果說敦賀蓮是靠天賦和思考的天才,垂柳就是靠學習和表演的天才。他在演技上的表現並不遜色於敦賀蓮,只是角色的深層表現力,沒有敦賀蓮挖掘得那麽深刻而已。”

“不過剛才‘該隱’的表現,真的有敦賀的影子——”

黑崎潮嘴角一撇不置可否……“該隱”麽?我可不是小孩子。

“你們……都不存在。”舞臺上的“水波青橙”安靜地喃喃。

對於水波青橙來說,這兩個女孩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可是最終的真相卻摧毀了他的世界。

“不,我就是你。”小澤瞳飾演的池田蒼羽一反以往她甜美可人的形象,微微上挑的眉毛,環胸的雙手透著一份不耐,精致到沒有缺點的側顏,配上她難得薄慍的神情,看得人移不開眼。有那麽一瞬間,她臉上的表情頓了頓,“……不,”略帶自嘲的笑幾不可見地爬上嘴角眉梢,然後,容不得人拒絕的強硬口吻,從她的齒縫間,一個字一個字擠了出來:“你才是我。”

同一時分,電視機前收看節目的觀眾炸開了花,尤其是小澤瞳的粉絲,他們從未想過自己所認識的小澤瞳,那個一直不食人間煙火的純潔少女,竟然能演出這樣的風貌,驚叫與驚喜是他們此刻的共識!

小澤瞳的表現因為與她人前形象的巨大反差,算是打出了一張出其不意的王牌,尤其兩個女孩之間,池田蒼羽本就是更奪人眼球的性格,在這一點上,最上京子的涼月瑤,明顯處於劣勢。

“不——我和你完全不一樣!”水波青橙慌不疊搖頭,下意識把目光看向了涼月瑤那邊,此時此刻,最上京子的涼月瑤本應該回應水波青橙的疑問目光。

【涼月瑤:……我們,是一個人……(小心翼翼地,帶著悲哀的口吻)】

她的悲哀,有人解釋這源於涼月瑤和水波青橙遭遇的殊途同歸。可是這樣的回應,京子有自己的想法……蒼羽有著強烈的存在意識,所以她會把水波青橙反過來當做自己的附屬品,而涼月瑤不然,對於怯懦的她來說,水波青橙是自己,更是自己唯一的寄托,正因為知道這虛幻關系的真相,她在公布自己身份的那一刻,應該……

“應該更加難以接受才對。”敦賀蓮冷不丁開口道。

“啊?”千鶴正猶疑著京子這沒有馬上跟進的恍惚是怎麽回事,聽到蓮的發言,一時還沒理清前後關系。

熒幕前的涼月瑤,在眾人的矚目之中,恍惚了許久,卻沒有答話。只是怔怔看了看水波青橙,又緩慢地把目光移向了池田蒼羽,許久,以一種不確定的語氣,輕輕偏過頭:“……我們……是……一個人?”

場上頓時有了一陣小範圍的騷動。

看過臺本和熟悉這部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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